【南瓜饼与坩埚】曾经的太阳

《曾經的太陽》


上一位:19:30  @Miss Han 

下一位:20:30  @Lavinya_jia 

 

00

 

     這其實究竟是不是一場夢,德拉科自己也說不清楚。

     或許是的。他想。但是他真的不想清醒。

     不對,如果他能感覺的這是一場夢,是不是也意味著他正是在夢裡呢?

     胸口底下的心正在劇烈地撞擊著他的五臟六腑。他如果有意識到,他就會發現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攝取過多的氧氣讓他有些頭昏目眩。

     這是真的嗎?

     他還是這樣詢問著自己。

     或許這一切只是假象,是某個性質惡劣的匪徒,躲在暗處給他施的幻咒。

     別欺騙我了。混帳。

     如果不是夢,亦也不是幻咒的話——

     那為什麼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死去的女人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是誰?」德拉科問道,聲音有些顫抖。「誰派你來的?」

     他微微側身,這是一個自我保護的姿勢,緊繃的背脊讓他能及時反應。

     德拉科此刻站在自己家的大禮堂中,而那個穿著黑色巫師袍的女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靠著最邊上的落地窗戶,窗外打進來黃昏時分,帶著黃色調的殘陽,一如他所認識的「那個人」一般,高高地揚起她美麗的下巴,露出好看優雅的,如天鵝般的雪白脖子。

     在這個許久等不到主人到來的大禮堂內,昏暗又骯髒,但是那個顯然不是活人的女人,卻表現得像是在年度晚會上頒獎的嘉賓。

     德拉科不由得回想以前夜夜笙歌的時候,家養小精靈每一天都要給地板打蠟,猶如鏡面,歡迎者應主人的邀請而到來名流富賈們在上頭跳舞、交際、調情。那是屬於他人生中前十七年的記憶,恍如昨日。

     然而隨著馬爾福莊園的上一任主人離世後,年輕的馬爾福先生卻始終避諱著這個大禮堂——他不再舉辦宴會,不應酬,深居簡出。到訪的外賓,也僅剩下老馬爾福夫人邀請到西翼作客的親近之人。

     禮堂的塵埃已經積累厚厚一層,德拉科相信在這五年間,不曾有半個人來到這裡——正如這裡在他的心中,也被拉上了封條,上頭標示著用鮮血般鮮紅的加粗字體寫著「禁區」。

     ——如同那一個名字。

     是的。

     大家都知道。

     千萬別再德拉科·馬爾福面前提起在馬爾福莊園的大禮堂被折磨身亡的「赫敏·格蘭傑」的名字。

 

01

     「好久不見了。」

     那個女人緩緩地正面朝向他,露出她被掩蓋在巫師袍底下的紅色與金色相間的毛織圍巾,這樣的款式他也有一件——當然,不同的顏色。

     「格蘭傑?」他壓著聲音問道,甚至可笑地有些漏氣。「你是誰?」

     「你喚出我的名字了,馬爾福。」

     幽靈!在霍格沃茨的七年學生生涯,他沒少接觸過這些早已經離世的幽靈。這項認知讓他稍稍放鬆了些。但是他尚未確定這一縷幽魂是否真的是赫敏·格蘭傑;儘管如此,他還是不可避免的,在她微微揚起嘴角的時候,深埋在他內心深處的狂喜如同撞擊著英吉利海峽懸崖峭壁的狂風巨浪般,風起雲湧。

     「你為何會在這裡。」他問道,想要往前一步。

     然而此刻,赫敏·格蘭傑卻拉起自己的袍角——裏頭空蕩蕩地,讓德拉科心底咯噔一聲,頓住了正要往前的腳步。

     他細微的舉動被查覺了,赫敏對著他笑了笑——在他有生之年的記憶裡,她從未這樣對著他微笑過,她說道,「過來吧。」她飄向面向西邊的沙發區,然後輕飄飄地坐了下來——儘管他不敢肯定她是否有碰觸到那佈滿灰塵的沙發。

     他跟著過去,皮鞋在地板上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迴盪在諾大的禮堂中,被無限放大,回音延綿。他每一步,都在後頭留下鞋印,而對方卻連片灰塵也沒揚起,這也讓他更加肯定了,對方絕不是人類。

     「五年了吧。」正當他要開口說話的時候,赫敏搶先一步,雙手交疊放在她的膝蓋處,這時候他將她的樣貌看得更清楚了些,一如五年前,她絲毫沒有改變。

     「我猜你說的是戰爭結束的時間,是的,已經五年了。」但是面對著赫敏,德拉科始終無法真誠坦率的表現出自己真實的情感,他微微揚起自己的下巴,就好像他毫不在意她貿然出現在他的家中。急切地掩蓋自己的情感,也讓他表現得根本不像遇見早已死去多年故人的幽靈時,應該有的反應。

     赫敏笑了笑,就好像四年級那年她笑著和克蘭姆跳完第一支舞後,轉著圈子倒在沙發上的模樣,德拉科有些無所適從——正如他之前所說的,她從沒這樣對他笑過。

     「喔,是的,或許吧——但是戰爭結束前我早就死了,真抱歉,我說的是我死去的那天。」她看著窗外,馬爾福莊園的主人或許不喜歡交際,但是花園依然被整修得非常奢華,不過赫敏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眼神了。「不過那個時候,這裡的風景還沒那麼好。」

     「我整修過了。」他僵著脖子說道,站在她的前方,隨手給沙發施了個清理咒後,有些僵硬,但優雅地坐了下來,「在我父親死後。」

     簡直就像是和故友敘舊的模樣。

     「啊,真可惜。」她說道,但德拉科知道她只是隨口說說,「對了,你的父親,我去年曾經在這裡見過他。」

     「去年?」德拉科挑起眉毛,「你別隨口胡說,馬爾福的家主世世代代死後都會受到梅林的蒙召,斷不會在人世間逗留——只有——」

     他頓住,後半句話遲遲說不出口。

     「只有?」赫敏問道,「你可以說的,沒關係。」

     「沒事。」德拉科翹起腳,擺出高高在上的模樣,「你為何會在這裡,別以為妳是幽靈就可以隨意進出別人的家裡,我相信大英確實有這樣的法令。」

     「我沒有進出,馬爾福。」赫敏說道,「我被困在這裡。」

     「為何?」

     

     「因為你。」她輕飄飄地說道,視線甚至不與他相交。

 

     「你不讓我走。」

 

02

 

     德拉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從禮堂逃離的,直到他回到了西翼的臥室中,心跳跳得又快又重,他喘息著,耳邊還能聽見心跳重擊胸腔的聲音。

     他蒼白的手摸上自己的臉頰,上頭一片滾燙,他透過鏡子也能看見自己的臉紅得像莫西,那總是醉醺醺的愛爾蘭傢伙。

     他呻吟一聲,摀著臉緩緩靠著牆滑下,跌坐在地毯上。

 

 

03

 

     或許那只是一場夢。德拉科想著,或許是他對於赫敏的死感到無比的愧疚,也或許是他最近壓力太大,導致他做起了惡夢。

     但是他第二天,還是不自禁地再一次來到禮堂的大門口。

     他伸出手,碰觸在雕滿繁複花紋的門上,金屬觸感有些冰涼,也讓他冷靜了些。

     沒錯,或許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德拉科正想收回手,轉身離去。

     「好不容易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呢?」從裡頭傳出熟悉的聲音,德拉科停住腳步。「進來吧,就當作是陪陪孤單了五年的朋友吧。」

     如果。如果。如果赫敏說的是真的,那麼他一直避而不見的這五年,她一直存在於這一個地方,每一天都面對著喪命之地,如此,多麼的悲傷。

     他打開門,赫敏坐在昨晚的那個位置上,彷彿從沒移動過。

     「我們來談談吧,馬爾福。」

     她說道。

04

 

     德拉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可以和她談的——特別是她早已經死去後這麼多年,他該怎麼開始一段對話?向她道歉說自己對於她的死感到萬分的愧疚?他如果那個時候有勇氣反抗自己的姨媽的話,她或許就不會死在這個地方——但那時候覆滅的就不僅僅只是他而已,他的母親和父親也會為他的魯莽付出代價。

     是的。

     赫敏·格蘭傑,他無法拯救,也不能拯救。

     儘管他曾經偷偷地、瘋狂地、撕心裂肺地、喜歡過她。

     他既不能跟她道歉,當然也斷不能跟她說他的心意。以前的愛恨情仇,在赫敏死去後,就再也不重要了。

     「說什麼都可以。」赫敏說道,表現得非常溫和。「就跟我說說哈利和羅恩吧——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

     「過得很好。」他簡單地總結,「混得比以前好多了。」

     「那太好了。」她笑,「你母親還好嗎?」

     「好極了。」

     「那很不錯。」她繼續說道,「那麼戰後恢復得如何呢?」

     「緩慢且無趣。」德拉科說道,「如果我沒捐助的話,我相信霍格沃茨到現在還會用那破損的禮堂來辦聖誕晚會。」

     「那他們或許有給你一面感謝狀?」

     「他們應該,但顯然被波特強烈拒絕了。」他冷笑,「畢竟我可是前食死徒——就算我將全部家產捐獻出來,還當起苦力沒日沒夜地服役,也是應該的。」

     「哈哈。」她笑起來,「有趣極了。」

     「我可不覺得。」他撇嘴。

     兩人之間陷入一陣寂靜,赫敏沒說話的話,他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那我們來談談你吧。」

     「我?」德拉科挑眉,「我沒什麼好談的,過我富裕的物質生活,貧瘠的精神生活。不過我對於沒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感到意外。」

     「大家到底還是善良的。」

     「我稱之為識時務。」他冷硬地說道,「畢竟我掌握著大部分人的錢財來源。」

     赫敏笑了笑,沒回答,「我去年見到你父親的時候,他對我我還留在這裡感到訝異,但是你也知道,你父親隱藏情緒的功力簡直無人能敵,我跟他打了個招呼後,他就離開了,或許回到梅林那處了也說不定。不過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德拉科沒有作聲,如果回應的話,就不可避免的會牽涉到他最不想談的話題。

     然而赫敏沒有打算放過他,「你父親說,對於我依然留在這裡,感到抱歉——畢竟是你——」

     「我們得談這個話題不可嗎?」德拉科問道。

     「當然。」赫敏說道,「我等了五年,才把你等來,馬爾福,這裡好冷好無聊,是你無法理解的寂寥,我甚至無法離開那道門,那道你隨手就能拉開的門,對我而言就像個屏障,我無法離開,在這裡歲月裡,我肯定比你更清楚你的禮堂——多少片大理石地磚,多少尊雕像,這一些,是我每天每夜陪著我的東西——若不是我早已經死去,我肯定會發瘋。」

     德拉科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算了。」赫敏揮手,「這些都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德拉科心想。

 

     「我們來說說你吧。」

 

     「馬爾福,你結婚了嗎?」

 

 

     05

 

     赫敏說的話一直環繞在他的腦海裡,久久不散去,就連母親在他耳邊叫了他好幾聲都沒讓他注意到。

     「阿斯托利亞最近怎麼不來了?⋯⋯德拉科?德拉科?」

     「啊。」他回過神,看向母親,「喔,或許在忙吧。」

     「你不能這樣。積極些,戰後願意和我們結親的家族已經不多了,更別提格林格拉斯家是個中立派,這點在之後會幫助你不少的,阿斯托利亞不是也挺喜歡你的嗎?我還以為你自己有意識到時間不能再拖了,就算不要這麼快結婚,至少也該把婚訂下。難道是阿斯托利亞還沒準備好嗎?」

     不。

     德拉科心想,沒準備好的,是他。

     

 

06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了呢。」她輕輕地說道,這次她站在大理石的柱子邊,看著窗外的景色,納西莎的溫室就在不遠處,她正在花園中泡下午茶。「你知道嗎?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你母親的下午茶,這也是我唯一能見到活人的時候,我甚至還會對她說話,儘管她聽不見。」

     「你需要我做什麼?」

     「什麼?」

     「你說你在等我。」德拉科說道,「要怎麼做,你才能離開這裡?」

     赫敏聽完,笑起來。

 

     「等你不再愛我。」

 

07

 

     德拉科有心要幫助她離開,卻無法做到她的條件。

     於是他再一次離開。

     

08

 

     「要怎麼做才能不愛一個人?」

     他在圖書館內翻查資料,始終找不到一個正確的答案。

     有人說,時間和新歡能。

     時間距離赫敏時候已經過了五年;他和阿斯托利亞的婚約也要提上日程。

     但是儘管如此,赫敏還是無法離開。

     

09

 

     「讓我親吻你吧。」

     「想效仿睡美人?」赫敏笑道,「沒用的,你碰不到我。」

     「就一次。」德拉科說道,「一圓我年少時期的執念。」

     赫敏沒說話,她嘴角的弧度沈落,然後露出苦笑,一連無可奈何地朝他飄過來,然後站定在他的面前,那是一張他無論何時都不會遺忘的臉——青春又純潔,她臉上的雀斑依然清晰可見,時間就停止在她死去的那一年。

     她眼角濕潤,「真不懂為什麼。」

     「什麼?」他緩緩低下頭,對著她的唇瓣靠上去。

     「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執著。」

     他碰觸到虛無的空氣,心中苦澀。

 

     「或許是因為妳曾經是我的太陽。」

     

     他緩緩流下眼淚,心中大抵已經明白了——他終其一生,都無法拯救她了。



后话:

我爱你,所以想让你解脱。

但把你囚禁在此的,正是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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